辰易

19

有人求生，有人求死。

有人在岁月里变成了漂泊无依的落叶，有人在迷途中染上了一身风霜与鲜血。

李轩为林思雅请了辩护律师，判决结果还算理想，二十年有期。这次杀人案件影响恶劣程度很高，所幸知道的人很少，舆论始终没有闹大。但终归被害者不是一个身份普通的人，能按照正常的刑事案件处理已经是林思雅的幸运了。

李轩在李迅找到死者和肇事司机的金钱交易证据后问出了林思雅真相。林父林母与外交官有过一次口角，外交官因此在美国被刑事扣留了几天。对于公众人物而言，很难看。

一己私欲的买凶杀人，多年以后的复仇雪恨。

林思雅并不认识那个被她下药杀害的外交官，同样，外交官到死也不知道，做过的恶终归是要偿还的。

李轩父母去探视过一次，从始至终没有落过眼泪的林思雅在看见他们的时候，仿佛失了控一样放声大哭。

她本该拥有美满的家庭，拥有把她护掌心里的父母。事情发生的时候她还在国内上学，这些年她一点一点找到真相，早就什么都不顾及了。可是看到童年好友的父母的时候，她感觉到一丝悔恨。

快到时间的时候李轩妈妈一只手贴在透明的玻璃上，似乎想摸一摸女孩的脸，擦掉她眼角的泪。

一别多年，物是人非事事休。

林思雅使劲揉了揉眼睛，扯出一个笑脸。

虚空放了三天假，基本上没人回家，但李轩瞒着赵凯又去看了一趟林思雅。

林思雅还是很瘦，锁骨明显地凸出来。头发剪短了，如果不是穿着监狱的衣服，别人会觉得对面的是一个年轻干练的白领。

“你怎么过来了？你的工作性质不好这样抛头露面的吧。”林思雅举着电话，平静地看着李轩。

李轩挠头，“我这次因为你抛头露面多少次了，还在乎这一次？估计这次我领导知道我过来又得骂我，上次要不是吴羽策拦着我俩就打起来了。”

“行啦，你就说说罢了，到时候估计你也就认怂了。”

被拆穿的李轩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对朋友要有信心，美女。”

林思雅没搭这个茬，颇有些玩味地看着李轩：“你跟那个吴羽策，是怎么又搞到一起的？”

李轩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有些被再次拆穿的窘迫，又有点莫名其妙，“你在讲些什么？什么叫搞到一起？还‘又’？”

“我说啊，你不记得他了吗？我可是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谁了呢。”林思雅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是什么再续前缘的小说情节呢？呐，你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在礼堂汇演，你跑出去之后有个小孩一直在看你。哦，你还撩拨了人家一句，给人家说害羞了都。”

记忆逐渐清明，李轩想起看到林思雅照片那天晚上的梦。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过去很久，三个人的模样都很清晰。李轩甚至想不起为什么自己会出去，可是他知道这是真的。

“哎呦，是他啊，我还真给忘了。”那他是不是记得呢？

李轩突然心慌起来，是不是只有自己全然不知那些旧事，吴羽策一直都记着？所以才对他这么好，什么都会帮他。

“算了，你认不出来也正常吧。我那时候对着他照片看了挺久的，演出回家之后不是有一张合影嘛，背面有名字的。”

“你看他做什么？”

“长得可爱，就多看几眼。反正比你好看。”林思雅少有地用小女生撒娇的语气对李轩说话，“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什么，再次相见之际，你不能像其他女孩一样，对自己欣赏的男人表露好感和心迹吗？

“可惜他好像眼神不怎么好，眼里总是没有我这样的漂亮姑娘，总盯着你一个男人看来看去。”林思雅说得看似露骨，却还是很含蓄。她只是猜想，所以给李轩一个提醒。

林思雅在查父母案子的这些年学会了很多，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甚至阿谀奉承。对于一个研究生出来做老师的人而言，这些并不是常见技能。她所经历的，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要比李轩这样一个看惯生死的人经历的还要丰富。因为人心，才是最大的变数。

出于本能，她躲了一段时间，可是心里也厌烦躲藏的日子。她把自己和别人看得明明白白，白人心看得明明白白。

“哈哈哈，你就是嫉妒！”李轩不想继续吴羽策的话题了，他现在心里有点乱，说不出是什么在搅动着，“你说你傻不傻，里面没吃没喝的。你从小养尊处优的，第二顿的菜都不吃，现在好了，等着吃糠咽菜吧你。”

“我不后悔，你别说了。”要不是戴着手铐中间又有铁栏杆，她早就一拳揍到李轩脸上了，“就你话多。”

“行行行，我不说了，时间快到了，我回去啦。”

“李轩，你个小王八羔子，你说，下午干什么去了？”赵凯生气地放下了拿在手里的茶杯，杯子和桌子碰撞发出“咚”的响声。

“我去看女朋友啦，都放假了怎么还什么都得跟您汇报，有没有人身自由保障啦？”

“屁！看女朋友看到监狱去了，幸亏我叮嘱分局有你的探视记录就告诉我，要不你还不反了天了？你这来来回回的就怕别人不知道您是李轩，就怕仇家找不上来是吧？”

“我错了，最后一次，好……”

李轩话还没说完，赵凯手机铃响了。赵凯示意李轩先出去，李轩就一溜烟儿跑了出去，跑到执勤岗上拽走了盖才捷，自己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