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老师袁×学生黄
#推荐BGM《心里面》,填坑计划1/3
黄名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打一个电话询问袁广泉的去向。过程虽然辗转,好在还是得到了一手消息。
“哦,他回老家了,现在应该在飞机上。家门钥匙都给你了你连他人哪去了都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打了个哈欠,带着慵懒调侃的语调接着说,“晚上八点多落地,你到时候再给他打电话就行,没事儿我挂了哈。”
“谢谢。”黄名宇一句谢谢还没说完,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把手机揣进口袋。身边一个牵着气球的小男孩坐下,氢气球飘得很高,依稀可见蓝色扁圆的轮廓。
航班正往北飞。
黄名宇仰头望了眼天,广阔碧蓝,难得的好天气。
黄名宇第一次见到袁广泉是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店,他周末过去打工的地方。常常是闲暇,店里客人不多,所以他偶尔坐在吧台后面愣神。打破午后寂静的是两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都是能在人群中一眼望见的不错气质。个子高的那个人走到吧台前,点了一杯冰美式一杯柠檬水和几块蛋糕,不紧不慢掏出现金付了钱。
啊,现在竟然还有人用现金结账。
很高、很白、很原始。这是黄名宇对袁广泉的第一印象。
“先生要不要办张会员卡,以后过来有活动折扣。”黄名宇觉得眼前这个人大概会拒绝,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这人掏出现金结账时给他的震撼太大。
“好啊。”温柔,轻快,说话时带着笑。
黄名宇把名册递过去,“那您填一下这个,我马上录到电脑里。”
“要实名吗?”
“都可以。”
黄名宇看着人画了个浑圆的圈,最后在角落落笔一顿——一个标致的Q。
行吧。有电影里间谍内味了,5G冲浪大学生忍住了吐槽。
黄名宇端咖啡和柠檬水过去的时候听到两个人在聊这家咖啡店。
“这儿以前是个花店,大概是我工作的第二年租出去重新装修换成了咖啡店。”
“我记着呢。”
“我当时想,要不我租下来卖漫画书吧,可是像你这样前些年愿意花几十块钱买一本漫画的傻子应该不多。”
高个子男人没有反驳,无奈地笑了笑。他笑起来很温柔,只露几颗牙齿,眼睛也不会像对面的人一样眯成一条缝,有些过分拘谨的礼貌。
黄名宇第二次见袁广泉是在选修课上——他好不容易才抢到的非本专业选修。这位署名Q的先生走到讲台上说自己替老师来代一节课。
Q先生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黄名宇咬着笔头皱眉,“旭旭,你认识他吗?”
“他是我们这个学年的班主任,国外留学回来的,我们专业老师一出差有事就找袁老师来上课。”郭虹旭最近常见到袁广泉,“也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好厉害。”
哦哦,他叫袁广泉啊,黄名宇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然而当天路上碰面时黄名宇脑子里一串称呼最后还是脱口而出一句“Q老师好。”袁广泉也记起是他,笑着说你喜欢这么叫也行,只要不叫阿Q都好。
“好!”黄名宇爽快答应。
袁广泉一周内第三次在食堂碰见黄名宇的时候发觉并非如他所言恰好遇到这么简单。回家太远而且想多听几节课的袁广泉选择在食堂解决午饭,他喜欢靠窗的座位,每次也只吃那一两家。别人都唯恐离老师太近,只有这个眼睛弯弯的小孩儿一脸从容地坐到自己对面,有时候专心致志吃饭,有时候没话找话聊上两句。
以至于并非自己班里学生的黄名宇成了他在学校最熟的一个。黄名宇也不拿他当长辈,侃天侃地也会直接叫他大名。黄名宇告诉他食堂哪个窗口更好吃秋天哪里的树叶会好看等等,事无巨细。袁广泉都安静听着,权当自己不是在这所学校里生活过四年的本校毕业生。
袁广泉走近时,黄名宇慌忙把手里燃了一半的烟丢到身侧,踩熄了昏暗中的一点火光。
“你抽烟?”袁广泉皱了皱眉看向黄名宇。
“哦。”好像也不大在乎。心跳得很快,负罪感慢慢爬上心尖。并没有什么不对的,黄名宇,你早就成年了,他想。凭空生长出的不安越来越重,汹涌着将他淹没。
黄名宇歪头靠着墙,等待袁广泉下一句话。
“没关系,我只是问问。”袁广泉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黄名宇从来都知道自己不完美,有数不出来多少的缺点,也扛不了所有的事情。他会因为亲人的身体状况不安,会因为校招的失利沮丧,会被突然的失落感抽走最后一点乐观悄悄躲在宿舍楼下抽烟。
可还是想所有展现给袁广泉的,都是最好的自己。
袁广泉似乎没什么好恶,情绪有些像“冰山理论”里的阐述,别人只能看到八分之一。能读懂一个作家八分之一已经不少,一个成年人大概也是如此。即使仅仅八分之一所背负的重量,黄名宇也不能确定自己能接住。他也只能往前走,因为一后退,八分之一可能会变成十分之一百分之一。
他在许多交界点逡巡,生活、理想、感情,都是未知。
黄名宇不是情绪脆弱的人,但也不刻意掩盖。闷在心里会发酵得更厉害,所有情绪都是。爆发只需要随便一根稻草。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聊学业聊生活,聊谁都会无可奈何地错过的那些东西。袁广泉比黄名宇多的,无非几年阅历。可这几年若是一点一点掰碎了,也能铺成一幅笔墨零散的长画卷。他说,生活经常不是那么温和宽容。
袁广泉带黄名宇从一条小路绕到另一条偏僻无人的路,夜风很凉,吹着路旁的树叶奏出不舒缓的曲子。
我以前会自己在这条路上跑几圈,心情不好的时候。袁广泉说。
“你以前,是什么时候啊?”黄名宇眨巴眨巴眼睛。
“大学的时候。”袁广泉坦白,“我是本校毕业生啊,虽然稍微有点久远。有时候我朋友也陪我跑,就是和我一起去咖啡店的那位,其实他也不小了。”
“啊……原来是这样。”黄名宇终于记起初见时两个人聊到花店与咖啡馆时的语气,原来是怀念。“那我以后也来这儿跑步。”
“我今天本来找你有事情拜托,谁知道打电话都不接啊黄名宇。”袁广泉看他语气轻松了很多,把话题转到另一个方向。
“对不起啊。”
袁广泉摇了摇头,拿出一把钥匙递给他,“我后面有一阵子不在这边,地址发你手机上一会儿,麻烦你隔几天帮我照顾下家里养的花,浇浇水就好。”
“好。”小孩儿接过钥匙,光速点头答应。再回过神来,已经回到宿舍门口。
“晚安,我回去了。”
黄名宇依旧不知所措,手心发烫,仿佛拿的不是一把钥匙而是被寄存的贵重物品。直到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黄昏与夜晚的交界,他才回过神来。
袁广泉回家后发现走之前晒在阳台上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被收在床上,阳台几盆花放得比他还要讲究,喜光的放中间,喜阴的靠墙摆。大概是黄名宇知道自己快要回来,备用钥匙安稳地躺客厅餐桌上,冰箱上贴着便利贴,落款是一个简笔画小柴犬。
——记得多吃水果,Q先生。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称呼。袁广泉靠着冰箱,抿着嘴唇打出一行字发出去。
「我好像知道你说的那种感觉了。」
袁广泉回国后的第一个圣诞恰好是周末。
和家里通过电话,给自己几位老友按时发送“圣诞快乐”。祝福早就成了习惯,准时准点。几个大学室友都没回,不知道是在加班还是在聚会。倒是班里有几个学生发来祝福,夹杂着俏皮可爱的表情包。
原来不止大房子中没有人气叫冷清,临时租赁的几十平小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也够冷清。对面那幢同层的人家在阳台上挂了一串小彩灯,晚上一闪一闪的,像五颜六色不会坠落的星星,很漂亮。
不知道小朋友们有没有在开party庆祝,突然闪过的念头让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
发送。
袁广泉总算想起这个头像是可爱柴犬的朋友,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享受节日的喧嚣与热闹。黄名宇是个奇妙的人,明明年纪不大,讲起道理却一套又一套,有时能说得他哑口无言。你又不会觉得他胡说一气,仔细想想大抵也能踅摸出八九分的道理。所以,他拿黄名宇当可以闲暇时聊天的朋友。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系,或者说,黄名宇有一段时间没有向他分享生活自己的日常。
袁广泉无从得知少年心绪的微妙,尽管他也试图揣测一二。大学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感情让他觉得倦怠。倒是殷浩伦会在信里询问是否开始新的感情,他回一句还没打算。
向来秒回的人这次却没有回消息,看来是在忙。小小的期待落了空,袁广泉放下手机,打开笔记本准备之后的教案。入职头一年的教师不能直接带专业课,除了代师姐的班做大四的班主任,平时旁听各路前辈上课,课前教案课后总结一点不落。
手机响了两声,大概是朋友回的消息。袁广泉没打开看,先抱着热水壶去厨房烧了壶水。
来电铃响起来,叽里呱啦一通乱响。他平时都是开会议模式,不是静音就是震动,心血来潮突然关了会议模式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电话铃声是这样。
“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一趟可以吗?”黄名宇见他微信不回,只好拨了电话。
这话说的,难道你都到楼下了我再不下去是可以的吗?
袁广泉说好,这就下去。拿上手机,匆忙披了件大衣,奔寒冬里的热源而去。似乎也没有那么冷清,他想。
下雪了。
街灯昏黄的光打在雪中人的身上,像九十年代老照片的意境。黄名宇裹得厚实,像个球,整个人周身都写着“我在过冬”的氛围。
“下雪真冷。”黄名宇套着半长的羽绒服,围着针织的红围巾,冻得直跺脚。雪还没有铺满地面,只薄薄的一点,慢慢化成了水反射温暖昏暗的光线。
“知道冷还出来?”
“最近一直很忙,但是想和你一起过圣诞。”他把帽子放下去,耳尖通红。
袁广泉每年都过圣诞。留学时圣诞节同学们也会在平安夜或圣诞夜组织一场盛大的晚会,袁广泉从不缺席。有时他会被cue到台上,就唱上几句,收获不少掌声。他不大会唱欢乐的歌曲,能记得的都是小时候被家人教来在聚会时展示的曲子,这些歌断断续续也唱了很久。这时他反倒庆幸起来,以前极度厌烦的事情成了站在台上有不会冷场的调剂方法。有时回到住处他和殷浩伦视频,对面顶着一对快掉到下巴的黑眼圈说还在加班,老板真狗。他只好劝好友好好休息,身体更重要。
不算是孤独,也没有很热闹。
只是没有人说过“想和你一起”,只是你,没有别人。
黄名宇从鼓鼓囊囊的羽绒服大口袋里变魔术一样掏出一个苹果,递到袁广泉眼前。
“本来是空手来的,看到你给我发的祝福了,于是给你准备了礼物。”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虽然你明天上课可能会收到很多精心包好的苹果,但我是第一份。”
街上的水果店大多已经关门歇业,只有小区对面一家超市还开着。黄名宇转了一圈跑到水果区拿了一个红富士去结账,热情地对收银员姐姐说“圣诞快乐”。
袁广泉接过带着体温的苹果拿在手里,“那谢谢你的第一份礼物。”
“手冷。”黄名宇伸出两只手,无辜地看着袁广泉。
“好哦。”原来还有别的图谋,袁广泉暗戳戳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无事献殷勤。
苹果重新落到了黄名宇羽绒服的口袋里。
袁广泉拉过那双冻得发红的骨节分明的手,握在手掌心,哈了口气。眼见对面的小孩儿脸红,再不好意思对上他的眼睛。
“还冷吗?”袁广泉脸不红心不跳露出一个狡黠灿烂的笑容。
“不冷了。”黄名宇本来想说,不冷了你放开吧。
可这样握着也没什么不好,黄名宇贪恋着这一份温度。生在北方学在更北的袁老师手心是温暖的,心是热的,血也是热的。
他们是彼此寒冬里的光与热。
雪在下着,也在融化着。
明天会是一个完美的晴朗的圣诞。